第11章

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可惜,到了北院,萧明彻却不在。

侍者禀道:“午后有客登门,殿下此时应当还在前厅。若王妃娘娘有急事……”

既萧明彻是在前厅待客,李凤鸣自不能没分寸地让人去催。

“不急,”她对跟随自己过来的侍女道,“珠儿,你留在这边。等殿下返来,你就回隔壁知会我。”

珠儿福礼应下:“是,娘娘。”

交代好后,李凤鸣便回隔壁忙自己的事。

淳于黛依照她吩咐取来所有方子,又唤上辛茴。

三人集思广益,粗略筛选出一批原料易得、适合快速量产的香粉脂膏配方。

“辛茴,明日起,你就每天去坊市间找找能长期供料的可靠商家。淳于,你……”

安排好了几桩事,珠儿就来禀,说萧明彻已从前厅回了北院。

李凤鸣放下手头的事,也没再带人,独自就往北院去。

*****

萧明彻听说李凤鸣来找过他,又见珠儿已往隔壁去请她,便留在院中等。

本来他是可以进书房等的。

可今日书房里一直有那股让他心浮气躁的香味。

他怕若待会儿让李凤鸣进了书房,那股香味会更浓烈,或许到明日都散不掉。

于是就负手立在院中那丛牡丹前出神。

近来天气和暖,这些牡丹已灼灼盛放。

以往萧明彻不太留意府中琐事,此刻仔细看看,才发现这些牡丹色泽、品相各有殊异。

其中以被称为“醉颜绯”的那种最惹人眼目。

此花色泽偏于浅银红,华妍富丽,又有几分恣意流风的洒脱。遇晴日照花,便呈玉笑珠香之景。

奇怪,怎么越看越眼熟?

萧明彻不太自在地挪开目光,一抬头却见李凤鸣正迎光而来。

他心中莫名微悸,顿时就知为何看那几朵“醉颜绯”会觉眼熟。

脑中立刻又浮起昨日那场小尴尬,萧明彻很不自在地半垂眼帘,强自镇定。

若严格按照齐国规制,即便是在淮王府中,李凤鸣见到萧明彻也要先行妻礼。

但两人本就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萧明彻又心虚,便摆摆手,彼此点个头,这就算打过招呼了。

“听说你找我?”两人异口同声问出这句话后,双双愣怔。

李凤鸣率先回神:“午后回府就听说你早上找过我。过来时你正在前厅待客。”

“廉贞从南境回京了,顺道将战开阳的母亲和姐姐也送来。”萧明彻端着冷漠脸,说话时却看着那些牡丹。

他居然在解释自己方才不在的原因?李凤鸣有些惊奇,略歪头端详他的侧脸片刻,顿如醍醐灌顶。

这是她谈条件的好机会,因为萧明彻显然因为昨日的事心虚着,不知该怎么赔罪。

李凤鸣强忍笑意,颔首表示理解,又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那我先说我找你的事?”

“好。”

“昨日在马车上那事,你虽道过歉,但我后来越想越亏。可我虽不甘心,也不至于打你骂你,对吧?”

李凤鸣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有玩笑嬉闹,直接严肃破题。

“咱俩成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之后还有需共同在人前露面的场合,不能总这么闷不吭声地尴尬僵着。所以,昨日那事必须有个了结。”

萧明彻深以为然:“你想如何了结?”

李凤鸣略抬了下巴,语气坦然:“我也碰你一下,这就扯平,两不相欠。之后谁也不许再提昨日。”

萧明彻回头瞠目:“……”

见他惊诧无言,李凤鸣明知故问:“怎么不说话?你觉得这个条件不公平吗?”

从道理上来讲,她提出的解决方式似乎是公平的,但萧明彻怎么听都觉得荒唐。

“你……”他脑中乱哄哄,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便道,“换个条件。”

李凤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那我退一步。你若肯抽空陪我去东市见那夏国屋主一面,助我买下那座小楼,如此,我俩也算扯平。”

虽然这要求也有些不着四六,但接在她先前那荒唐的解决方案后面,对比之下,居然显得正经许多。

萧明彻对上她的目光,内心开始天人交战。

见他有所松动,李凤鸣立刻打蛇随棍上:“买下小楼后,我之前许诺会给你的回报也如约履行。帮你教战开阳做事、扩大桂子溪那间工坊规模,我言出必行。仔细算算这笔账,你只赚不亏。”

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听起来是比“我也碰你一下”像话多了。

“好,”萧明彻虽答应了,但也没忘划出底线,“我只是陪你去见那屋主,别的不管。”至于让淮王殿下卖笑陪酒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李凤鸣笑逐颜开:“成交!”

其实人家那屋主也没有轻薄之意,只要他肯陪着去露个面,事情肯定有转圜余地。

*****

“我要说的事妥了。该你了,”李凤鸣提醒道,“你早上找我,是要说什么?”

萧明彻瞥向她腰间的香囊:“你那个很浓郁的香,我又沾上了。有无立时去除之法?”

“罗衾夜夜香?你怎么可能沾上?!”李凤鸣仿佛活见鬼。

“那玩意儿没你说的那么霸道,虽留香持久,却也是有时效的。我就前晚用了而已,就算沾衣,昨日佩的幽兰香也将它消解大半,怎么也惹不到你身上去。”

昨日是进宫面见齐国皇后,需以庄重典雅为宜。

由于前一晚用了罗衾夜夜香,她怕那香味太过浓郁会引起皇后不适,特地佩了可稍作消解的幽兰香。

听她这么一通说,萧明彻不由地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疑惑蹙眉:“可我身上真有香气。和之前行宫那次一样。”

“行宫那次,是因为你我同在帐中整夜。若是寻常相处,那香不会轻易染到别人身上。”

李凤鸣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昨日只是来回途中在马车上共处,加起来还不到一个半时辰。况且当时我身上佩的是幽兰香,并不沾衣,很快就散的。”

她满心不解,索性倏地近前半步去闻。

这举动惊得萧明彻一个猛退:“你做什么?!”

“我没闻到你身上有香气,”李凤鸣并未计较他的回避,只狐疑地觑着他,“你……要不要召府医来看看?”

她怀疑,这可怜的淮王殿下,继小时候味觉出问题之后,嗅觉可能也突然坏掉了。

再不然,就是脑子坏掉了。不知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凌晨没有更新了,连续修仙几天有点顶不住,需要调整一下作息。大家不用半夜来刷新了哈,明天见(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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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翌日, 那位夏国屋主见到萧明彻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虽萧明彻只是板着冷漠脸感谢了她的厚爱,并未接受她奉上的那杯酒, 而是由李凤鸣代喝, 她还是很满意。

李凤鸣算个痛快的买家,从一开始就不曾压价, 还答应了屋主那奇怪的附加条件。

如今既得偿所愿, 屋主对她也投桃报李,主动将交易价格减了十金,并在两天内完成了小楼的契书交割。

心仪的小楼顺利到手, 还无端省了十金,这让李凤鸣乐不可支。

但萧明彻的面子无形间被人明码标价十金, 心里就颇不是滋味了。

见他不豫, 李凤鸣便笑问:“你可有什么喜好?像是宝马名驹、字画珍玩之类的。”

他顺着这话稍作思索, 茫然地发现, 自己这么多年来活着就是活着,好像没有特别喜好什么。

“你问这做什么?”

李凤鸣眉眼弯弯,半真半假道:“先打听清楚你的喜好, 等我将来赚了大钱, 好买给你啊。”

这种虚无缥缈的许诺, 通常都是随口诓人的, 萧明彻从九岁起就知不能当真了。

他听得面无表情, 连个冷眼都懒得给。

但不信归不信,李凤鸣话中的“将来”二字, 还是让他心中没来由地怦然一动。

*****

小楼到手后,辛茴按李凤鸣吩咐,在雍京坊市间挑选能长期供原料的商家。

淳于黛则每日跑一趟桂子溪的工坊, 向匠人们讲解各类脂粉、香膏的制作要求。

因为淳于黛总是早出晚归,教战开阳如何规整抄纸的事便暂由李凤鸣接手了。

而萧明彻也很忙。

他原在与姜叔核对庆功宴的筹备事宜,可从四月十六起,不知因何事被召进宫,且接连数日皆如此,总是至晚方归。

到了四月廿日,萧明彻终于没再进宫,却在北院闭门不出。

一整天里,他只允姜叔送了一餐饭食进去,连战开阳求见都被拒。

齐帝为何一连数日召萧明彻进宫?萧明彻又为何在事后闭门不出一整日?

李凤鸣不知个中内情,自是想破头也无解。

她问过战开阳,但战开阳口风还算紧,在未得萧明彻同意之前,任她如何诱哄诈供也不说。

次日,当李凤鸣看到最新的一份“宫门抄”,不必再问就已有了答案。

抄纸上记录着宫门处今早新出的三则告示。

其一,在边境军队新增“都司”一职,不分是否战时,长期驻扎边境监管军务;都司不掌兵符,但将帅需受其辖制;都司不受兵部约束,直接向皇帝禀事。

其二,齐帝钦点淮王萧明彻任大齐首任南境都司。

其三,应太子所奏,齐帝将于本月底在宫中专门设宴,为螺山大捷庆功,犒赏淮王在此役中的英勇。

“欺人太甚。”李凤鸣面若冰霜,忍了又忍才没将那抄纸撕成碎片。

战开阳还是头回见她真正动气,惊得后脖颈一凉。

“边军都司之职权力不小,咱们殿下是开国以来首任;太子又奏请陛下在宫中为螺山大捷特设庆功宴,这对咱们殿下都是好事……吧?”

原本只是淮王府打算自家设宴庆贺而已,如今由皇帝做主,宗亲重臣全都参与,明显更长脸了啊。

“你认为这是好事?!”李凤鸣愈发能体会到萧明彻这些年有多艰难了。

她神色语气皆不善,战开阳虽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却也识趣地没再犟嘴。“请王妃指教。”

这虚心请教的态度,李凤鸣是受用的。

不过她此刻没心思与战开阳多说:“改日再慢慢讲给你听。你先忙自己的事吧,我要去一趟北院。”

太子这一连串动作,看起来是在扶持萧明彻,实际根本是故意将他推到显眼位置,让他在毫无防备之下成为各方的靶子!

*****

李凤鸣原以为,既萧明彻昨日都难过到闭了北院不见人,她今日想见他,怕是要费些功夫。

却没料到,侍者去通秉后回来答话:“殿下请王妃移步书房相见。”

进了书房后,李凤鸣惊讶地发现,萧明彻并未如她想象那般低落消沉。

他显然知道李凤鸣进来了,却未抬头,也未出声,更未停笔。

于是李凤鸣没有打扰,就站在多宝架前,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今日穿的是冰蓝织金锦袍,此刻笔挺端坐在桌案后,凝肃专注地执笔挥毫,整个人透着股难以言喻的锐利气势。

那是一种无声但倔强的韧劲。那是明知胜算不大,也要放手一搏的孤勇。

良久,萧明彻搁笔,徐缓抬头:“找我有事?”

“我猜你又被人欺负了,”李凤鸣眨去眼底薄雾,粲然笑道,“需要帮手吗?”

萧明彻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过了几个呼吸后,才浅浅轻轻地答:“要。”

李凤鸣走过去与他隔桌而坐,动作轻柔地拿过他先前写的那张纸来看。

在快速浏览的同时,她头也不抬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太子突然针对你?”

萧明彻平静淡声:“廉贞向父皇请罪,解释了南境部分军饷账目走向不明的问题。”

*****

本月上旬,廉贞从南境回京。

因顺道护送战开阳的母亲和姐姐上京,当时他到淮王府来见过萧明彻。

他问了萧明彻之前在行宫受罚的起因,明白是被自己连累,隔天便主动进宫,单独向齐帝解释了那部分军饷账目的问题。

既是请罪,也算为萧明彻喊冤。

其实军饷账目那事很简单,萧明彻是当真半点不知情,也没涉及其中。

南境三天两头起战火,有时前一仗的伤亡人员明细还没整理完毕,就又打起来了。

蜡烛都经不起两头烧,何况廉贞只是个肉身凡胎。

所以,他有时向兵部递交的阵亡将士名单就会滞后两三个月。

但这滞后的两三个月里,京中不知哪些士兵已阵亡,兵部就仍按之前的人头数向边军划拨饷银。

有时等银子到了南境,阵亡士兵都入土为安几个月了。

廉贞从未将这笔钱退回兵部,却也没贪墨,都发到阵亡将士遗属手中去。

此举虽不妥,但合乎人情,也有利于维护边境兵源。因此齐帝在廉贞主动进宫请罪后,并未降罪,只不轻不重训斥几句,态度可视为默许了。

李凤鸣深吸一口气:“所以,为补偿你受的委屈,太子提议,你父皇就痛快允准,给你都司一职,并决定大张旗鼓在宫中为你设庆功宴?”

“对,”萧明彻无奈,“廉贞进宫,并非我授意。”

可惜,太子显然不会相信这个事实。

之前在行宫那次,因为李凤鸣暗暗送了份大礼,让皇后重新拿回后宫的绝对话语权,太子心中领了这情,当时也并不觉得萧明彻能威胁到自己什么,所以回应了同等善意。

但现在,廉贞为了力证“萧明彻在南境军饷账目的问题上实属无辜”,竟敢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主动面圣自首,这足以让太子惊觉:萧明彻在军中已建立起一定威信。

太子本有恒王这个强劲对手,岂会容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崛起一个能影响军方的淮王?

“所以他故意提出增设‘都司’一职,明面看像是提携你,实际却是捧杀。”李凤鸣非常笃定。

都司是绕过兵部直接向皇帝禀事的,兵部率先就不会与萧明彻为善。

再有,这职位虽不掌兵符,却可辖制前线所有统帅,有权插手除调兵之外的所有军务。

这非常突兀,很容易导致将领们与萧明彻产生冲突,进而改变对他的心态。

之前萧明彻都是临时被指派去,通常只在前线待三五个月。

临时受命去代天子督军,职责本只是鼓舞人心,完全可以躲在安全处吃香喝辣,到战事没那么紧了就挥挥袖回京交差。

可萧明彻总是舍命上阵,不吝与将士们同生共死,又不越权沾手旁的事务。

这样的淮王,大家自是敬服。

往后以都司一职常驻边境,情况可就大不同了。

他会日常监督稽核军中事务,否则出了问题要担责的;另外,他不能调兵,却能遣将,所有将军都得看他脸色行事。

长久下来,他出生入死在军中建立起的那点好感,就会被分化瓦解于无形。

“还有,恒王看着太子这么提携你,定会视你已站队太子一党。而你又将常驻边境,很难在朝中经营起稳固人脉,稍有纰漏,几本弹劾奏折就能扳倒你。”

李凤鸣咬牙冷笑:“太子好手段,凭新增一个‘都司’之职,就堵了你所有的路。”

在这种攸关生死前途的事上,萧明彻没那么驽钝,否则也混不成亲王。

前天齐帝拍板定案后,他昨日就独自关在北院前思后想,虽慢些,到底还是想明白了这中间的层层险恶。

他必须得在正式接受都司任命之前,设法摆脱这困境,否则越往后越难全身而退。

“算我白担心了,没料到你竟也不是省油的灯。”李凤鸣以指尖轻点面前字纸,越看他越顺眼。

萧明彻刚才是在给齐帝写奏折。

他提议由郡王及以上皇族子弟轮值担任都司之职,半年一换。

只要齐帝准他所奏,就等于郡王及以上的所有皇族子弟,都要一起帮他分散各方的注意力。

这是萧明彻耗费一天一夜才想出的对策,慢是慢了点,却是个上策。

“比起上次在行宫,用自己挨打去换夏望取士的笨招,这次你可真是聪明太多。果然天气暖和了,脑子也活络些?”

她这夸奖怪里怪气,萧明彻不太自在地轻嗤一声:“要夸就好好夸。”

“话说回来,太子这么欺负你,你却只求自保脱身,实在太和气了,”李凤鸣冲他挑眉,“就不想欺负回去?”

萧明彻将信将疑地凝着她:“怎么欺负回去?”

“只要你想,那我就有法子。咱们一步一步来。首先,你这份奏折上该再添一笔……”

叽叽咕咕讲完自己的损招后,李凤鸣笑得满肚子坏水。“对外就说,都是太子教导你的。懂吧?”

她从不是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佛心善人,某些事上甚至睚眦必报。

如今萧明彻和她利益攸关,太子突然调转矛头对萧明彻下狠手,她当然想让太子哇哇大哭。

既太子有意推萧明彻替他挡一部分来自恒王的刀,她就偏要将这些刀又给他弹回去。

太子和恒王斗了这么些年,早就不可能言和了。只需有人轻敲边鼓,他俩会立刻开启新一轮的激烈缠斗。

萧明彻想了片刻:“这是要让恒王以为,太子已开始布局抢夺军方势力?”

李凤鸣毫不犹豫地点头:“太子这么欺负你,我就忍不住想让他哇哇大哭。”

“每次有人欺负我,你好像比我还生气。”萧明彻说不清此刻胸臆间翻滚的是什么。

“我这人轻易不吃亏。太子今日欺负你,和欺负我有什么区别?”

李凤鸣握拳轻捶桌面:“他想堵死你在朝中站稳脚跟的所有可能,还想将你长期发配到边境!这我能忍他才怪。”

若萧明彻长期不在京中,很多场合她就没机会去。

那还怎么认识更多的贵妇贵女?

若不能认识更多的贵妇贵女,她上哪儿赚足万金积蓄?

太子这次突然针对萧明彻,根本就是在断她的财路!

当然,这么市侩又小心眼的理由,她并不好意思挂在嘴上说穿。

“其实,我也没想怎么他,不是吗?只是帮他和恒王继续专注彼此而已。”

萧明彻许久没有接话,只是目不转睛看着她。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

她顿时有点小尴尬:“做什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萧明彻收回目光,重新拾起搁在砚台上的笔,“只是忽然想起,你曾问过我有无喜好。”

李凤鸣不明所以:“那时你说没有的。怎么,现在突然有了?”

萧明彻垂眸蘸墨,没有看她:“嗯。”

譬如,她上次说过的“将来”。又譬如,她方才说的“欺负你和欺负我有什么区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喜欢了。

很喜欢。很喜欢。

这让他有点无措,有点心慌。比前阵子经常闻到并不存在的罗衾夜夜香还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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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翌日是个雨天。

清早, 萧明彻坐上马车进宫去。

才出了府门没多远,他随手撩起车帘一角,就见有辆板车正迎面而来。

推车者是两个穿蓑衣、戴斗笠的青年, 身形瘦小, 看不清五官。

板车上放着七八个大竹筐,都用芭蕉叶盖着。却又没盖十足严实, 有几朵花从芭蕉叶和筐边之间探出头来。

虽天光还没大亮, 但萧明彻目力不错,依稀能看出那花是重瓣紫枝。

从这儿再往里走,就只有淮王府一家, 这些花显然是往淮王府送的。

雍京各家高门大户都会长期固定菜行、肉行、花果行之类,商家每日会派人将菜肉花果送上门。

这些事都有姜叔姜婶打点, 萧明彻以往从不过问的。

此刻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低声唤了停车, 又对坐在车辕上的随侍小闵吩咐:“去问问, 那些重瓣紫枝是谁订的。”

小闵便撑伞跳下车,追上那板车。

稍顷,小闵返回来禀道:“殿下, 花行伙计说, 是王妃院里订的。”

“知道了, ”萧明彻头靠车壁, 做闭目养神状, “走吧。”

车轮重新滚动,辚辚声响混着雨滴敲打车顶的声响, 让人思绪起伏。

*****

那些重瓣紫枝是辛茴昨日在东市一家花行订的。

当时因她订的量大,又提出了“要新鲜采摘,只要朵不要枝”的古怪要求, 还惹得掌柜惊讶追问了好几句。

毕竟重瓣紫枝在雍京算常见,并不名贵。高门大户也就偶尔连枝买个三五束,插花时做个增色陪衬。

像这样一次订八筐,只要朵不要枝的,花行也是头回遇见。

掌柜怕辛茴是捣乱的,让她先付了一半的钱,以免今日送到淮王府无人认领收货。

这可没法转卖,东家要亏到跳脚骂娘的。

殊不知,魏人有酿花酱吃的习俗。

去年末来齐时,李凤鸣在嫁妆里带了一些,但在行宫就差不多吃光了。

辛茴订的这八筐重瓣紫枝,酿了酱也不过就小小三五坛而已。

小院的西偏厅早已被腾空,地上铺了干净软席。放了很多筛子。

今日有雨,院中侍女们也没旁的事好忙,都被辛茴招呼进了西偏厅,学着她的模样跟着做。

淳于黛今日没去桂子溪,此刻也摆了半筐在廊下,择着花陪李凤鸣听雨。

李凤鸣起了玩心,换了和大家一样的粗布束袖短衫,方便做事。

她仔细盯着淳于黛的动作,有模有样地跟着学,口中还问个不停。

“先洗过,又一瓣瓣擦干?不擦不行么?花酱若是干巴巴,那也没法吃啊。”

淳于黛笑望她:“花瓣捣碎后自己会出汁的。”

“那也出不了许多……哦,要加蜜和粗糖的。还另加水吗?”

李凤鸣打小吃过的花酱不计其数,大致明白花酱是怎么酿的,但没亲手做过。

她从前甚至没亲眼看过完整酿制过程。

“加点井水。但不能多,每坛只需一小瓢水。”

“非得井水?河水不行?泉水呢?”李凤鸣但凡对一件事上了心,就会有许多古怪问题。

淳于黛耐心解释了几种水源酿花酱的不同。

李凤鸣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末了还嗔笑抱怨:“没想到酿花酱还是门挺有学问的手艺。从前怎么没人教我?”

淳于黛看看四下无人,才轻声笑回:“从前您学的都是‘大手艺’,谁敢教您这些。”

“啧,那些所谓大手艺才没意思,”李凤鸣撇嘴,“我起早贪黑勤学十六载,最后呢?”

那些“大手艺”,最后就让她熬过两年近乎幽闭的生涯,领着一纸和亲国书,离家去国。

说起来,若无那纸和亲国书搭救,此刻她大概还被困在四方院墙里惶惶不可终日,等着不知哪天会来的一瓶鸩毒。

“若早知会这样,我还不如从小就学酿花酱。”

酿花酱虽是平淡无奇的小事,却是红尘烟火的真切滋味。

又香又甜,让人觉得,活着真好。

*****

未时近尾,大雨已呈滂沱之势。

平常这个时候,李凤鸣通常正在午睡。可她此刻站在廊檐下,还穿着上午那件粗布短衫。

望着漫天雨幕,她的心情逐渐忐忑。

淳于黛禀道:“殿下,淮王还未回府。”

这消息让李凤鸣微妙着慌。

她疑心萧明彻今早递进宫的那份折子,内容并未完全照她昨日所言。

又或者,萧明彻在御前对答时出了什么岔子,弄巧成拙了?

否则不该到这时还未回府。

见她神色不对,淳于黛安慰道:“殿下莫慌。或许……”

“我没慌。”李凤鸣截断她的话,强作镇定。

“是我失言,”淳于黛抿笑,“殿下没慌。”

李凤鸣吐出一口浊气:“笑什么笑?再笑揍你。备车!”

“您要进宫?”淳于黛笑意顿失,惊讶劝阻,“殿下别忘了,按齐制,亲王若有事急禀于御前,才可持折无召进宫,王妃却不可。”

李凤鸣微微颔首:“我记得你前日说过,给皇后的玉容散已制成。是放在桂子溪那边,还是拿回来了?”

那几瓶玉容散,她本打算月底进宫赴宴时再呈给皇后。

“拿回来了。殿下要在今日当面呈给皇后,以这个理由进宫?”

李凤鸣摇头:“你将那几瓶玉容散送去少府,请少府转呈皇后。”

萧明彻今日进宫要说的事虽不大,却是朝务。若真在御前出了差池,皇后护不住,也未必会想护。

这时送玉容散进宫,并非指望皇后去御前帮忙说情,而是做给太子府看。

“而我不进宫,只在宫门外等。”

萧明彻今日送进宫的折子,是昨日与她谈过之后,连夜重写的。

若真是她对齐帝的判断出错,导致萧明彻送上门去挨顿委屈,那事情算因她而起。

她暂时做不了更多,但至少可以让萧明彻一出宫门就看到有人在等他。

*****

宫门前有条“映日河”,九条浮雕白玉拱桥横跨其上。

外臣入宫时需在桥这头下马、落轿,过桥后再按身份品级步行或乘辇。

出宫时则反着来。

申时末,雨停云开,太子和萧明彻在白玉拱桥这头先后下辇。

按规制,该是太子先上桥,萧明彻让后半步。

但太子随和笑道:“四下又无外人,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生疏拘礼。”

于是萧明彻长腿一迈,上前与他并行。“今日之事,是我冲动意气,贸然惊动皇兄。”

他并没有单独递折子,而是先命宫人去东宫传了话。

“是冲动了些,却补了我没想到的漏,”太子笑睨他,“你为陈驰请功,又提出让廉贞代为出席月底庆功宴,父皇很满意,不是吗?”

很显然,不止齐帝满意,太子也是满意的。否则不会亲自送他出宫,还一路送过白玉桥。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陈驰虽是低阶将领,人又在南境赶不回来,但庆功宴多了他这个名目,萧明彻就不再是唯一的主角。

这是萧明彻自我削弱在朝中的影响,太子能不满意吗?

似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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