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当初萧明彻给她府库钥匙,条件就是让她往后别碰他。昨夜她破坏了承诺,当然没道理再心安理得拿这好处了。

“好。你稍等片刻。”

她快步跑回内间,从雕花斗柜里取出装了府库钥匙和萧明彻私印的紫檀小匣。

说来也冤,这府库钥匙在她手中大半年,她还没机会动用淮王府半枚铜子,就要物归原主了。

真是竹篮打水,啥便宜都没捞着,越想越亏。

从门缝里将匣子递出去时,李凤鸣闷闷低声:“昨夜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萧明彻眼神略有古怪波动,淡淡睨她:“嗯。”

“咳,容我厚颜问一句,”李凤鸣讪讪道,“我们的共生同盟,能继续维持吗?”

萧明彻接过匣子,默了默,不答反问:“昨夜我问你的问题,可有答案了?”

他昨夜问了什么问题?

李凤鸣躲在门后,翻着眼望向门楣,使劲回忆了片刻:“你问我‘你是谁’?我只记得你问了我这个。”

这是什么鬼问题?对他俩的同盟关系很紧要吗?

萧明彻眸心暗凛,捏紧了匣子。“想不起就算了。”

看来是问了别的问题。

李凤鸣歪头从门缝里觑着他,小声道:“我不记得了。若是很紧要的问题,你现在重新问一次行不行?”

“不必。”萧明彻转身就走。

“那,同盟的事呢?”李凤鸣冲着他的背影追问,“我能做点什么来挽回吗?”

“同盟破裂,挽不回了。”萧明彻的背影散发着森寒。

李凤鸣自知理亏,也不好意思争辩什么,只能幽幽一叹。

*****

到了五月初三,李凤鸣总算缓过那阵尴尬。

清早起身后,她取消了惯例的晨练,唤来淳于黛。

“你去桂子溪看看‘蔷薇水’和‘桃花娇’的进度。若已出了成品,不论多少,都先搬到铺子上去。让玉方安排好,和早前制好的那批玉容散、罗衾夜夜香一同摆出来。你先找供货的商家订了下一批原料,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李凤鸣这两日闷在院中尴尬发愁,连商号名称都没来得及取。

今日既缓过劲来,事情就得抓紧推进了。

如今铺子才开张,处处都要花钱,正是只出不进的时候,她手上那几百金已见底。

前日将府库钥匙还给萧明彻,之后的周转自不便再借用淮王府的钱,只能另行设法了。

“蔷薇水和桃花娇应当可以出货了。可殿下为何突然这么急?”

“宫宴那天,在皇后跟前见礼时,有几人问过闻音为何白了许多,”李凤鸣笑笑,“我就顺势说了东市的铺子,想必陆续会有客找上门。”

淳于黛领命而去后,李凤鸣又叫来辛茴。

辛茴进寝房来时,李凤鸣正坐在小圆桌旁,桌上摆着一斛珍珠,还有几件从魏国带来的小首饰。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辛茴大惑不解。

李凤鸣道:“剩的那点金锭都不够买下一批原料了。”

冬日里皇后派人送了些赏赐到行宫,嘉奖李凤鸣在太皇太后跟前“侍疾有功”。

其中大多数物件都打了皇家少府的御印,首饰也不是寻常人可以佩戴的规制。

而她从魏国带来的嫁妆虽还算丰厚,也差不多就是这两种情况。

算来算去,也就这斛珍珠能拿出去换钱。没有皇室标记,什么人用都不逾制,方便出手。

这是萧明彻在南境给她回信时附赠的,估计那人自己都忘了。

“这几件虽是从魏国带来的,却不是嫁妆。你应该认得。”

李凤鸣拿起一个缀了芙蓉珠的紫金小发冠,恋恋不舍地摩挲着。

“这是宁儿给我的。不能卖,就当吧,等铺子回本就赎回来,叫当铺掌柜仔细些保管。至于这套,”她以指尖拨了拨那套莲花造型的小首饰,无奈轻笑,“卖了吧。”

“殿下!这可是……”辛茴面露忐忑。

李凤鸣抬手掩唇,懒洋洋打个呵欠:“又不是全天下独一份的东西,卖就卖了,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殿下从小就是个念旧的人。真舍得?”

“为保我这条金贵小命,我舍下的东西还少吗?这算什么。”

李凤鸣云淡风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你等着瞧,只要魏国继任储君人选抵定,东宫派出来暗杀我的刺客很快就会抵达雍京城。”

和亲来齐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她把萧明彻得罪狠了,在这里已等于完全没了庇护,更不能久留。

前几日那场酒疯撒完,就注定她在逗留的时间所剩不多。

抓紧赚钱跑路才是当务之急,没什么舍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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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辛茴行事利落, 一天之内就办妥了典当与转卖。

有了采购下批原材料的钱,燃眉之急顿解。

李凤鸣心中暂得松快,将后续诸事交由淳于黛、玉方、荼芜三人去操劳。

初五这日, 李凤鸣带着辛茴乘车出了东城门, 赶赴与闻音的踏青之约。

今日的闻音竟做少年打扮,身旁并未带婢女随行。

上了马车后, 她见李凤鸣眼带疑惑地打量着自己, 便解释:“我尚未婚配,照风俗是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我偏爱时常出门玩耍,扮做男装省得被指点侧目。”

齐国贵女在出嫁前通常不被允许抛头露面, 除了可随父母、兄弟出席一些礼节性的场合外,就只能年复一年深居闺阁。

但也有类似闻音这样的特例。

闻音的父亲是大学士闻泽玘。

他多年来致力于钻研异国风俗, 眼界气度疏阔过人, 因此对女儿的态度较为开明。

虽闻音是女孩儿, 不可能在齐国出仕为官, 但她自小就与同辈哥哥弟弟们一起在族学受教,成年后也未被困锁闺阁,素日里穿个男装便能任意出门。

“我父亲只要求我不能在外惹是生非, 不能沾染恶习, 不能违法乱纪。普通的消遣玩乐, 都是允许的。”

“想来你在外自有分寸, 你父亲才会放心纵着, ”李凤鸣含笑挑眉,“瞧这熟门熟路的模样, 你特地选在今日带我去檀陀寺,恐怕不止是上香吃斋那么简单吧?”

闻音笑眯了眼:“那是自然。我早先说要送你的礼物,眼下就在檀陀寺。咱们去取礼物, 顺道看个有趣的热闹,只每月初五才有的!”

“是不是法会、庙会之类的?”李凤鸣不太肯定。

若是佛寺的法会、庙会,惯例都是初一、十五。初五能有什么新鲜热闹?

闻音笑得愈发神秘:“我知你原本是魏国的王女,热闹场面见得比我多。可今日这个,魏国肯定没有。”

*****

出了雍京城东门,马车又行约莫三地里,便到了檀陀寺所在的小山下。

山门前共有石阶一百八十八步,这对李凤鸣和辛茴来说还行,闻音倒是累得发喘。

寺门口有八位武僧分列两边。

闻音取出一枚玉牌递过去,僧人验过后,双手合十致礼,但什么也没说,随即给了她们三副面具。

李凤鸣与辛茴交换了个有趣的眼神,学着闻音的模样,故作熟稔地将面具戴好。

步入山门后,李凤鸣才小声发问:“不是说今日有一月一会的大热闹,怎么没见多少香客?”

她这话算委婉的。眼前的场面哪是“没见多少香客”,简直门可罗雀。

戴着面具的闻音一面调整紊乱呼吸,一面压着嗓子笑回:“今日特殊,寻常香客要到午后才能进来。每个月初五都这样。”

“初五上午能进来的人,必须有你方才拿的那个玉牌?”李凤鸣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人才会有那玉牌?你的玉牌又是从哪里来的?”

闻音倾身,凑近她耳边解释:“玉牌是这寺里卖出去的,只要有门路人脉、舍得花钱,就能得到。我这个是别人送给我爹的。他不爱来,我总找他借。”

要有门路人脉,还得砸重金,能满足这两个条件,显然就不是普通百姓。

檀陀寺每月初五上午这场神秘热闹,能参与者想必非富即贵。

李凤鸣笑着摇摇头:“齐国商事繁荣为列国之最,这檀陀寺倒挺入乡随俗,竟也做买卖。”

闻音小声接口:“据说是有人借这寺暗地里行事,但说不准是哪家。咱们今日只看热闹凑个趣儿,可千万别追根究里。”

“放心。我也不是什么好事之人,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李凤鸣心领神会。

一路闲话着进了正殿,李凤鸣算是开了眼界。

殿玩、古董字画等物,一看就稀罕贵重。

此刻正殿里除了看顾这些物品的僧人们,就李凤鸣、闻音与辛茴三人。

闻音颇为熟稔地领着她俩一样样看过去,口中小声讲解。

“大家私底下管这叫‘寄唱会’。每月初五上午开,巳时初刻起竞买,价高者得,最迟正午时结束。据说每样东西背后的卖家都不同,檀陀寺只提供场地,算是帮着寄卖,成交后会抽取一点佣金……”

*****

檀陀寺的寄唱会,每次所唱卖物品都不相同。

每月初五清早,僧人们将当日要唱卖的大部分物品陈列在大殿内,供持玉牌前来参与唱卖的贵人们预览知晓。

等到巳时初刻,这些物品就会被送到后头的讲经堂。

巳时正,讲经堂内已坐了十几人。

堂中一排排摆着近百个蒲团,但这些人三五成群坐得颇为分散,应当是各自结伴而来的。

所有人全戴着面具,衣着饰品虽看得出贵重,但都无特殊标记,不易被认出身份。

闻音选了靠墙角落的中间排蒲团,带着李凤鸣与辛茴落座。

“先前摆在正殿里的,并非今日唱卖的全部物品。有些东西要到正式开卖才亮相,甚至可能不是实物。那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听得闻音此言,李凤鸣更觉这事有趣了。“不是实物,那会是什么?”

“不一定。什么都有,花样百出的。”

两人正交头接耳,又有一拨人进来了。

李凤鸣回眸随意瞥了瞥,本已将眼神收回来,却又猛地扭头,再次看过去。

那三男一女虽都戴着面具,但其中有一人的装扮实在过于眼熟。

素银冠束发,墨色软金香云纱广袖通裁袍,银色带约腰。

初一那天黄昏,站在寝房外问李凤鸣索回府库钥匙的萧明彻,不就是这身装扮么?

李凤鸣也不懂自己心里为何慌张,反正在脑子明白过来之前,身体已做出了应对。

她迅速与闻音换了位置,贴着墙根缩起了肩,恨不能就地变成个实心小圆点。

好在那四人并未注意这个角落,在僧人的引领下去了前排落座。

随后陆陆续续进了好几拨人,到巳时初刻,讲经堂的门被关闭。

讲经台上的住持敲了木鱼三下,站在他旁侧的年轻僧人便高声道:“今日来客共五十七人,寄唱开始。”

*****

那三男一女,正是萧明彻、廉贞,以及福郡王萧明迅夫妇。

福郡王夫妇算是青梅竹马,成婚已近两年却恩爱胜新婚,黏得很。

唱卖才开始没多久,廉贞就没眼看也没耳听,推了推左手边的萧明彻。“坐过去些。求你。”

那对夫妇就在廉贞右手侧,就算他努力目视前方,余光仍不可避免会瞥到他俩亲密地咬耳朵说小话。

更过分的是,还全程十指紧扣。

那气氛过于齁甜,让旁观者廉贞忍不住心生酸楚。

萧明彻的左侧空无一人,他便接连往旁边挪了五个空位。

廉贞跟着过去重新坐好,总算长长松了一口气。

“幸亏你没带王……”廉贞顿了顿,改口,“幸亏你没带你夫人同来。不然我夹在你们两对夫妇中间,那可太惨了。”

萧明彻看着讲经台上的住持,屈肘抵开凑近自己说话的廉贞。

对于他的冷漠,廉贞并不以为意,还不依不饶地奋力靠近他,接着轻声笑哼。

“近来京中风传,有人连亲都不肯让自家夫人亲一下,大家都说这人恐怕有隐疾。这位朋友,敢问你对此有何看法?”

萧明彻反手一巴掌拍在他的面具上:“滚。”

他这动作来得毫无征兆,廉贞疏于防备,隔着面具被这巴掌震得满脸麻木,眼前金星四溅。

*****

今日寄卖的物品在外间并不常见,竞价自然很激烈。

竞价者们并不直接开口,只需举手示意,便会有僧人趋步近前来询,之后再帮忙高声喊价。

等物品唱卖过半,李凤鸣已没那么紧张。

她兴致勃勃欣赏起这种真金白银的沉默较量,还时不时与闻音小声嘀咕。

“疯了吧?那个‘瀑山烛台’,出到一千三百金还有人加价?!”照这趋势,恐怕要争到一千五百金以上才会成交。

可这东西在李凤鸣心里最多就值七八百金。

闻音道:“一百多年前的东西,小燕国皇家少府工匠手艺,物以稀为贵吧。”

“可它又不是孤品,我未出嫁时就有两盏。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防风是个大问题。蜡烛点好摆上去,一不留神就要被吹灭。”李凤鸣如实陈述了曾经的使用心得。

闻音惊得眼珠子差点从面具里滚出来:“你真用这东西来点蜡烛?!”

一百多年前的东西,虽说做为古董略稚嫩了点,但它毕竟也是古董。

寻常人得到这玩意儿,不都是妥善收藏、精心保管、代代传家吗?!

“可它就是个烛台啊,”李凤鸣小声嘟囔,“不用来点蜡烛,难道用来蒸饭?”

闻音震惊捂心,目光发直:“天下皆知魏国富庶,原来传言不欺我。你这是奢靡而不自知啊。”

李凤鸣回望辛茴:“我从前那样算奢靡?”

“不,殿……,您,”辛茴环顾四下,见旁人都注意着台上,这才继续道,“您从前一应用度都在规制之内。”

闻音听了想吐血。你们魏国王女的用度规制,未免过分阔绰。

*****

先前在正殿展示过的那十几件东西售罄后,住持又让人拿出了今日最后的三件物品。

来客并未预览过这三件神秘物品,因此僧人们要当场捧到众人面前来现看。

第一件物品装在个雕工精美、内有乾坤的竖形黄花梨多宝盒内。

那多宝盒上下两层,共能开八扇门。

外面有镂、镌两种刻法的精美图案,好几处镂空里以五彩琉璃为饰,上面还有铭文,以斐然文采讲述了那些图案所承载的故事。

李凤鸣看了五彩琉璃上的文赋,才知那些图案连起来,竟是在讲萧明彻的螺山大捷。

闻音附在李凤鸣耳边,压着笑音解释:“这个戴面具的人是淮王,旁边挥刀的是陈驰将军。”

李凤鸣惊讶侧目,以口形问道:你画的?

“字、画,包括整个盒子的匠作图,都是我。”闻音眼里浮起骄傲的笑意。

李凤鸣向她比了个拇指,又认真打开盒子上的八扇门。

门开后,内里有诸多机巧小格,格中套匣,匣中竟又有屉。

不得不佩服闻音巧思匠心,竟将就这么小小方寸的空间利用到极致,还兼顾了美观与实用。

但,当李凤鸣和辛茴看到盒子里装的东西后,双双傻眼。

等僧人将这盒子拿去给别人看时,李凤鸣才深吸一口气,对闻音道:“那盒子,你是多少钱出手的?”

这盒子可不是闻音卖出去的,但她对市价有所了解,于是张开五指作答。

李凤鸣瞠目:“五十两银子?”

“你想什么呢?五两。”

“那些珍珠,”李凤鸣转头看向辛茴,“你前两日是多少钱出手的?”

“八十金。”

辛茴很郁闷,而李凤鸣则是整个人都木了。

八十金的珍珠,加上五两银的盒子,到了这里,起价就是五百金!眼下还在一轮一轮加价!

她很好。她没有懊恼。非!常!平!静!

*****

等廉贞看过那盒珍珠,他也傻眼了。

台上住持敲了木鱼开始唱卖,廉贞不顾死活,强行挨近萧明彻,咬牙低声:“你做个人吧。”

萧明彻扭头,见鬼似地看向他。

“年初你给你夫人回信时,托我帮你买份礼随信送回来,就是这盒珍珠!”

廉贞当初之所选中那一斛,正是因里头最大的那两颗很是罕见,有天生的绯色纹路,粗看像是牡丹形。

这种浑然天成的意趣可遇不可求,他在南境常帮京中亲朋好友采购珍珠,也是头一回碰到,当然过目难忘。

这东西出现在寄唱会上,只能说明……

“你再不喜欢你夫人,也不能置之不理,让她变卖家当过活吧?”廉贞最见不得弱小被欺。

萧明彻脑中“嗡”了一声。

他突然想起自己月初找李凤鸣要了府库钥匙后,近来总是早出晚归,还没来得及将钥匙交还给她。

虽并不明白李凤鸣为何会拮据到变卖这斛珍珠,但他心里骤然慌得直发绞疼。

说不清理由,但他决定要将这斛珍珠买回来,再连同府库钥匙一起还到李凤鸣手中。

于是,在听到福郡王夫妇那边喊价到七百金时,萧明彻举起了手。

纵然这斛珍珠品相上佳,又有两颗天生绯色花形图案,超过六百金也已算得天价。

眼下福郡王喊出离谱的七百金,全场都在嗡嗡议论了。

就在大家默认这是他囊中物时,又杀出萧明彻这位豪客,于是全场目光纷纷聚集过来。

僧人近前来询后,高声喊:“一千。”

那边的福郡王猛地转过头来,震惊到忘了在这里不该轻易出声:“五哥,你……”

别人竞价都是五十、一百金地加,你一口气加三百金,是钱多咬手吗?

与此同时,后头的李凤鸣也忍无可忍,摘下腰间佩玉,对着萧明彻的后脑勺就丢了过去——

萧明彻你个败家玩意儿,这是想气死我另娶新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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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檀陀寺这寄唱会, 先要通过曲折人脉获取入场玉牌,每个人都要戴上寺庙给的同样面具,喊价也不亲自出声, 而由传话僧人代劳……

种种细节足以说明, 这绝非寻常的“竞价售卖”场合,隐秘、低调、平顺地完成交易, 是组织者与参与者的共同期望。

既如此, 组织者自当有所防备,不容起任何风波。

这简单的道理不需谁说,李凤鸣自能想到。辛茴也能。

先前进入讲经堂时, 辛茴看似沉默,目光却暗暗扫遍全场, 与几处角落房梁上藏着的护场武僧都对过目光。

所以, 当李凤鸣被气昏头, 抬手扔出佩玉的瞬间, 辛茴立即倾身展臂,眼疾手快地将它抓回掌心。

并果断推着李凤鸣的后脑勺,猛地将她按进了闻音怀中。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辛茴在力道上虽有所克制, 但显然克制有限。

李凤鸣被迫撞进闻音怀中, 又戴着面具, 鼻子顺理成章地遭了大殃, 眼中顿时有泪花与金花齐飞。

闻音也是一声闷哼,闭着眼半晌才喘过气。

她着男装出门, 胸前自有所束缚。此刻再突然被撞一记,真是谁疼谁知道。

辛茴没顾上对她俩解释与安抚,而是先向暗处那几位护场武僧含笑颔首。

虽有面具遮挡, 但她上扬的唇角、和气的姿态都在尽力传达善意。

护场武僧们见状,便默默收势,没有现身。

虽说辛茴拦阻及时,没让李凤鸣真闹出大动静,但在场者身份都不简单,多少察觉到点异样,陆续看了过来。

前头的萧明彻与廉贞也双双回头,眼含警惕审视。

不过,他们只看到中间那排的靠墙位置,有个绯衣姑娘埋头藏在一位蓝衫少年的怀中。

众目睽睽下这么亲密地相拥,看起来像对情到深处就胆大包天的小夫妻。

为什么说是小夫妻呢?

因为那绯衣姑娘挽着代表已婚的百合髻,插了金线流苏的蝴蝶簪。

那簪很精巧,小蝴蝶的翅膀还会轻轻扑扇,平添一股娇俏灵动。

萧明彻和廉贞都没兴趣窥视陌生小夫妻的张狂亲密,确定无事后,便又转回头去。

*****

最终,萧明彻以千金之价,毫无悬念地买下了那盒珍珠。

他并不知,有道含泪带火的目光恨不得在他背上戳出两个血窟窿。

李凤鸣眼里还残留着先前撞到鼻子出的泪。

她死死瞪着萧明彻的背影,内心咆哮:这么喜欢珍珠你早说啊!我八百金就可以卖给你!那个盒子我都不算你钱,白送!

可惜事已成定局,她也不过就是无能狂怒罢了。

之后,讲经台上的住持亲自展示了第二件未经预览的物品。

是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淡绿色锦囊。

侍立在他旁侧的年轻僧人高声道:“锦囊中的消息与‘都司’一职有关。卖家未亮身份,消息来源不明,是否可信,需各位贵人自行斟酌。起价,一千五百金。”

上个月,齐帝诏令新增“都司”一职,以高于边军主帅的权限,监管除调兵遣将外的所有事务,并绕过兵部直接向天子禀事。

都司由郡王以上宗室子弟轮流担任,每次为期半年,并任命淮王萧明彻为首任南境边军都司。

此事早已张贴在宫门外供周知,但萧明彻该于何时赴任,齐帝至今没有正式给出明确说法。

萧明彻何时赴任,表面看来不算大事,只需静候圣心独裁。

但国政朝务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异常都有可能对朝堂格局造成影响。

花费一两千金去赌运气,买个不确定是否有用的消息,对利益相关者来说倒也不算荒唐。

但有件事李凤鸣恨不能理解——

神秘的卖家坐地起天价,台下这群不露面的买家竟也纷纷闭眼加价抢。

最疯狂的是,起价一千五百金的消息,竟敢不保证消息来源的真假!

在僧人频繁喊价的声音中,李凤鸣眼珠子都快瞪落地了。

她凑近闻音耳畔,小声问:“这场合,向来都是这样人傻钱多?”

闻音点头发笑:“常有的事。”

毕竟锦囊里的消息与萧明彻直接相关,李凤鸣手心里捏了把汗,生怕他会成为全场“人最傻钱最多”的那个冤大头。

但出乎意料的是,萧明彻对这个绿色锦囊没有表现出半点兴趣,一次都未喊过价。

绿色锦囊最终以二千一百金的惊人价格成交,由一位身穿银白文士袍的中年男子买走。

*****

最后一件物品是个红底织金锦囊,但它比上个蓝色锦囊还离谱,连“消息”都不是,而是个“机会”。

“得此锦囊者,可获贵人保驾护航,顺利进入夏望取士御前对答。来源可靠,一旦成交,买卖双方可单独面谈后续事宜。”

僧人此言一出,李凤鸣是真傻眼了。

她在滴翠山行宫那小半年里看完了齐国史,后来也问过萧明彻,所以她知道齐国没有科举,夏望取士是寒门士子走上仕途的唯一路径。

各地士子要先找到有赐爵的地方显贵,获得具保举荐后方能进京。

到了六月,在吏部与大学士院共同主持下,这些得到具保举荐的士子要经过“集望”、“比文”、“论策”三轮筛选。

最终被优选出的五十位最出色者,才有资格到御前对答。

虽不是御前对答后就一定有官做,但能进这五十人之列,就不会空手而归。

没被齐帝点中的人会由东宫或几个亲王府选用,这对出身寒门的平民士子来说,也是不错的出路。

可如今这是在做什么?重金售卖御前对答的机会?!

这几年里,闻音隔三差五会来这寄唱会看热闹,但不是每个月都来。

所以,售卖“夏望取士御前对答名额”这种惊天大荒唐,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她呆滞了许久。

直到寄唱会结束,与李凤鸣相携退出讲经堂时,闻音才低声喃喃:“长此以往,大齐怕是要完啊。”

虽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李凤鸣还是惊了一下,忙不迭拉着她快步离开。

殊不知,萧明彻与廉贞就站在离她们不足十步远的台阶上。

二人都经历过战场杀伐,耳力还是敏锐的。这距离并不远,所以他们都依稀听到了那句话。

廉贞扭头看向萧明彻,笑道:“先前走眼了,还以为是个只会搂着娇妻风花雪月的浪荡小子。”

萧明彻点点头,回身对随后出来的福郡王萧明迅道:“方才角落里那小子也派人跟一跟,看是什么来路。”

“好的,五哥放心。”

离开檀陀寺时,福郡王还是不太甘心,下了马车又跑回来。

萧明彻正要打马,见他去而复返,便勒了马缰,疑惑地睨他。“还有事?”

福郡王简直是低声下气了:“五哥,那盒珍珠你能让给我么?我加价再从你手上买,或者你要我拿别的东西换也行。姝儿生辰快到了,我答应了帮她裁新的缀珠裙,几个月都没寻到成色那么漂亮的珍珠……”

姝儿就是福郡王妃曹姝。

面对福郡王情真意切的恳求,萧明彻真是冷漠到半点人情味都没有:“不让。”

福郡王歪头眯眼,狐疑地仰望他,语带试探:“是要送给嫂子?”

抱着盒子的萧明彻冷漠脸:“不是。”

不是送,是物归原主。这本就是李凤鸣的东西。

“哦……”福郡王发出意味深长的“啧啧”怪声。

失望地回到马车上,福郡王对妻子说了这个遗憾的结果后,两人双双叹气。

福郡王妃托腮撇嘴:“近来许多人在传,说五哥对五嫂很冷淡,碰都不给碰的。今日一掷千金买下的珍珠,却不是给自己的妻子……哼,多半是被野妖精迷住了。”

她想去淮王府告密,不然五嫂好可怜。

福郡王将她揽进怀中,苦笑:“别生事。”

*****

未时近尾,萧明彻回到淮王府。

姜婶向他禀了几件琐事,又将今日接到的两张拜帖呈上。

萧明彻接过,干咳了一声:“王妃近来可有异样?”

似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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