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李迎十七岁那年筹建徽政院,眼见帝后矛盾愈发尖锐,便打算居中两边劝。

她郑重其事择了吉日,在东宫摆了桌家宴酒菜,还特地遣走所有侍者,就想着一家三口像普通人家一样,坐下来好好谈谈心。

魏帝那边先派人过来说有事不来,魏后气得将自己灌到酩酊大醉。

一番痛哭发泄后,酒劲上头,竟又拉着李迎的手吐了真言,说出了藏在心中十七年的秘密。

正当李迎五雷轰顶那会儿,中途改了主意赶来的魏帝也在门外听完全程。

“这下全傻眼了,三个人谁看谁都尴尬,”李凤鸣以手背捂住眼睛,“真的。当时没觉得难过,也没觉得惊慌,就是尴尬。尴尬得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死。”

那时魏后在朝堂气候已稳,后党与帝党在朝局上是势均力敌,各占半壁江山。

这种局面下,魏帝已不能因个人喜怒就轻易大动她,否则魏国必乱。

帝后经过一番博弈,最终达成共识:魏后交出部分权利,而储君的身世问题,双方都不对外声张。

借着此事,魏帝咄咄逼人,魏后选择让步,总算重新完成了两人之间的权力分配。

但“储君李迎”该何去何从,这竟成了比权力之争更令人头疼的难题。

对魏帝来说,李迎确凿是他的孩子,他对这孩子也曾付出最纯粹的为父之心;可这孩子又是他被魏后算计的“结果”,他没法当做无事发生。

对李迎来说,皇帝是她生父没错,皇后却不是她生母,而她生母的死因还颇耐人寻味。

然皇后在之前十七年里对她倾尽心血,养育之恩绝不虚假。

无论是皇帝、皇后,还是那个她从未见过、早已殒命的生身之母,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魏后面对知晓自己身世后的李迎也倍感棘手。

当年之事极为隐秘,她说李迎生母是因产子而亡,但无旁证,李迎未必真信。

所以她当然也怕这孩子从此就与她离心,便不能再全力死保。

李迎必须从魏国彻底消失。否则她不知该如何自处,帝后也都如鲠在喉。

“但他们也没想做绝。踌躇之际,就对外宣称储君重病,任李迎被幽闭在东宫发了一年多的疯。然后,贵国送来意欲联姻结盟的国书,宗室中一时挑不出合适的和亲公主人选,最后就有了‘裕王李典的私生女李凤鸣,封锦萍公主,奉旨和亲’。”

李凤鸣抱起酒坛子,咕噜噜灌了好大一口。

“这就是我全部的故事。萧明彻,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想逃了吧?”

人心是会变的。

三年前的魏帝魏后或许没想要她死,毕竟真心实意抚养了十七年,况且那时她还恰好有用。

但三年后呢?五年后呢?天知道。她不敢,也不想赌。

整件事非常荒唐。但从“储君李迎薨逝”后,前尘过往于她皆如云烟。

她什么也不想要了,更不想去翻那死无对证的旧账,只想好好活到寿终正寝。

毕竟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该死。

“我是否明白你为什么想逃,眼下并不重要,”萧明彻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重要的是,我明白你现在想哭。”

李凤鸣殿下是要面子的。

将你的秘密、眼泪、痛苦和心酸全都藏到我怀里来吧,连月亮都别想看到你脆弱的模样。

我会保护好你的秘密,也会保护好你。

就像那个大雪天,你红衣烈烈挡在我面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里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好可怕。先短短更一章,睡醒起来不打雷了我再继续写,关电脑了,孩怕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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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李凤鸣在萧明彻怀中静静靠了许久, 但并没有放声哭泣。

被幽闭东宫的那一年里,她早就为此事疯够了,也哭够了。时隔三年再自揭伤疤, 难过是真难过, 痛楚也是真痛楚,却都淡淡的, 远没有当初那么激烈。

期间萧明彻也没说话, 就那么抱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平复好心情,李凤鸣揉了揉双眼, 重新坐正。

她抱起自己的小酒坛,意有所指地瞥了瞥萧明彻面前的酒坛, 无声邀请。

萧明彻领会了她的意思, 便单手拎起酒坛她相碰。

仰脖饮下一大口后, 萧明彻以手抹去唇畔酒渍。动作随意, 不急不躁,非但没显粗鲁,反倒多了几分平日少见的恣意舒张。

他垂眸没有看人, 只轻声开口:“李凤鸣。”

“嗯?”李凤鸣抬眉看他。

“上次你在行宫意欲出逃, 我一直没有说穿, ”他低垂的长睫扇动了两下, 唇角微扬, “你很怕我哪天会突然以此向你发难。对么?”

“对。”李凤鸣既都将话说到先前那般份上,也不差这点坦诚。

萧明彻又道:“所以, 你将你最大的秘密告诉我,是想让我心软,确保我不会用那件事为难你。”

对于他能这么快就察觉别人真正的意图, 李凤鸣稍感惊讶。

她微微瞠目,颔首又应:“没错。”

接连两次猜中李凤鸣的心思,这好像让萧明彻有些开怀。

他缓缓抬头,眼底有笑:“这就是你教过我的,必要时装乖卖惨。”

“知道就行,话别说这么穿,”李凤鸣不太自在地轻舐下唇,抿笑瓮声,“那,你心软了吗?”

“我本就不会用那件事为难你。之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萧明彻斜身,以肩抵住窗棂,抱起酒坛子再饮一口。

“你明知道我不会,却还是不安。为什么?”

“我想信你,但又不敢真的全信。”李凤鸣挠了挠醉烫的脸颊,自嘲轻哂。

“唔,我有时就这么古怪,又矛盾。人嘛,或多或少都会有点不讨喜的毛病。我也一样。”

“还好,你的毛病可没我多,”萧明彻噙笑安慰,“我也正在学着适应你的古怪和矛盾。”

从李凤鸣最开始出现在萧明彻面前,古怪和矛盾的行为就不少。

他从小不擅体察人心,猜错就容易说错、做错,久而久之便不愿在这种事上无谓费神。

只要不是至关重要的人或事,哪怕发觉古怪,他也懒得多问多想。

但如今不同了。李凤鸣对他很重要,所以很多事他都在学。

近来他在忙着金吾卫的事,却也在观察、思索关于李凤鸣的一切。

今夜得知她身份的秘密,早前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总算有了解答。

显而易见,李凤鸣心中的隐痛与不安,不是一两天可以抚平,更不是一两句甜蜜的承诺可以消弭。

她不信婚姻之约,更遑论虚无的情意。反而是利益交换的关系才更能让她安心。

萧明彻不打算强拧着逼她。

他又接连饮了几口酒,眼神认真起来。

“你从一开始提出私下盟约,心里就没想过真正接受‘淮王妃’这身份。你那时是当真希望我们维持利益攸关的合作共生。”

“没错,其实我至今还是这么希望的。”李凤鸣以指腹来回抹着坛口边沿,彻底将话说开。

“贵国自有国情,真正的妻子需得附庸并仰视你,事事以你为尊,自身的意愿不重要。这在人前我可以装,私底下却不想,太累了。”

双方愿意结为同盟,至少说明彼此都有对方需要的筹码和价值。

这种关系下,双方在情理上至少有权相对平等交流各自意愿。

李凤鸣一直就想要这个。

萧明彻不以为忤,颔首再问:“你我之间不妄言将来、不空许情爱,私下保持同盟合作,这样你才更安心,是吗?”

李凤鸣扶额,歪头觑他:“是。你可有异议?”

“并无异议。你放心,在行宫意图出逃之事,我绝不声张,更不会用来威胁你。”

见她愣怔,萧明彻浅浅勾唇。

“也如你所愿,你要同盟,那我便认我们的同盟。”

“我助你完成金吾卫之事,将来我是走是留,就由我意思。这条件你也同意?”李凤鸣狐疑试探。

萧明彻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同意。我说了,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今夜的谈话,从过程到结果都让李凤鸣很满意。

在过去的一年里,和萧明彻的同盟之约好像只有她自己当真,所以有时她很茫然。

经过这番敞亮谈话,她才终于有了一种自己和萧明彻真正地位对等的实感,这让她很舒适。

她对萧明彻这个人是喜欢的,但她眼下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全然相信。

最终到底是走是留,她想将这个抉择交给时间。

“没料到你愿给我这余地。老实说,我好像又多喜欢你一分了。”

李凤鸣朝萧明彻伸出手,笑眼弯弯。

“击个掌才算约成。”

萧明彻没动,浅笑纵容地望着她,却不忘为自己争取福利:“虽是同盟,却也得是要合帐的那种。这你同意吗?”

“合帐么,双方你情我愿时,我当然不会拒绝,”李凤鸣红着笑脸催促,“快来击掌。”

萧明彻满意点头,依言伸手。

*****

敞开心扉畅谈至夜过中宵,两人都有些薄醉,便同宿北院寝房。

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相拥,大被同眠。

萧明彻从背后抱着李凤鸣,下颌抵着她的发旋,望着床内侧的墙。

“李凤鸣。”

“嗯?”李凤鸣醉意昏昏,挨挨蹭蹭在他怀中换个舒服姿势。

“若再有机会,你还会出逃吗?”萧明彻含混的嗓音在静谧帐中幽幽四散。

发困的李凤鸣嘟囔:“别问,这可不好说。”

萧明彻微微低头,将温热的笑唇贴在她耳畔,喁喁低言。

“我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全心信赖。教我?”

“教不了。我也不知要怎么才能全心信赖你。”李凤鸣苦涩轻叹,模糊笑喃。

自从三年前出了那桩事,她心里就变得很奇怪,有时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她不知几时才能好,更不知怎么做才能好。

萧明彻总有一天也会受不了她的。

“不教就不教,我自己琢磨。”萧明彻收紧了怀抱,将脸埋进她的发间,哼道。

“你还不如好生琢磨金吾卫的事。”

“知道。快睡。”

*****

人的一生里,总会遇到些事,道理都懂,却不是将话说开就能迅速解决所有问题。

之后的日子,李凤鸣与萧明彻都没再提过那夜。

两人在花阁中说过的每个字,仿佛只是梦境里的呓语,天亮后便成了无人可以窥见的秘密。

一切好像与从前没什么不同,又却又有点不同。

府中众人慢慢发现,淮王府的内部格局,竟渐有点像传言里魏国那种“夫妇共治”的意味。

淮王殿下不再等到事情推动不下去时,才去请教王妃的见解,而是让她全程参与,事无巨细皆不避讳。

而王妃也像突然被解除了什么封印,活泼恣意许多,对府中大事也活跃主动起来。

李凤鸣不但动用了淳于黛和辛茴,也让玉方和荼芜每日轮流到淮王府,协助府中训练私家斥候,也会在议事厅内与战开阳、岑嘉树等人一起甄别各路消息。

两帮人马就此合流,取长补短、集思广益,淮王府内四处洋溢起高昂斗志。

当下淮王府最重要的事,仍旧是金吾卫那桩。

因太子遇刺之事已过去多日,金吾卫当时是否为刺客暗开方便之门,这已难查实了。

但要知金吾卫是否依旧完全忠诚于齐帝,有没有偏向太子或恒王,设局或可一试。

“但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李凤鸣站在议事厅的长桌前,单手扶腰,另一手点着桌上的消息纸,“这个月还没过一半,执金吾钟辂就进宫三次。是陛下召见,还是他自请面圣?”

这很奇怪。

太子遇刺案,明面上齐帝已经交给萧明彻追查。

不管钟辂是心虚,还是单纯想要解释失职之事、取得谅解与信任,都该急着找萧明彻才对。

可他一次也没来过淮王府,倒是往宫里跑得勤。

战开阳忙道:“三次里只有月初那次是陛下召见。但陛下的头风症反复发作,近来许多大臣都频繁入宫探望,不好判断钟辂的意图。”

“太子呢?你前天去东宫探望,他的伤好了吗?”李凤鸣扭头看向萧明彻,“到底真伤还是假伤?”

“胳臂上还是缠着伤布,确有药味。”

萧明彻与她并肩,垂首也望着那消息纸,对答流利。

“就是你时常将我扒光了按在床上,往我后背涂抹的那种药味。”

“生肌祛疤的药?”李凤鸣用拇指指甲轻刮着唇下,喃喃自语,“那看来是真伤了。战开阳,恒王那边……呃?!”

她略略抬头,就见长桌两边排排坐的战开阳、岑嘉树等人个个呆若红脸木鸡,眼神都不知放往哪儿放。

“他们搞什么鬼?”李凤鸣蹙眉,与萧明彻四目相接。

萧明彻也有点懵,茫然摇头。

长桌两旁的人都不吭声,坐姿愈发笔挺僵硬。

倒是坐在角落里辨别消息的荼芜抬起头来,狗胆包天地笑出了声。

大掌柜玉方近来忙着在濯香行盘账,一连多日都是小掌柜荼芜前来淮王府做事。

这荼芜长着张清秀斯文的小嫩脸,不太显年纪,实际却是在座所有人中最年长的。

他与李凤鸣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同,私下里惯没正形。

他边笑边道:“还不是淮王殿下说了句‘扒光了按在床上’。在座都是些孤家寡人的小伙,血气方刚的,有些字眼根本听不得,容易想入非非啊。”

方才萧明彻想着太子的事,略有走神,说话没太过脑。

而李凤鸣也专注看着消息纸,没留心他那句话有什么不对。

这会儿被荼芜当众戳破调侃,再面对一室七八个红脸木鸡,两位殿下同时脸红欲燃了。

荼芜私底下是个混熟了就人来疯的性子,胡说八道起来简直荤素不忌。

他独自窝在角落看了快半个时辰的消息,早就闷坏了。

见李凤鸣和萧明彻双双红脸无言,他愈发来劲。“凤鸣殿下,恕我多嘴,您成亲后怎么变成这样了?”

“闭上你的狗嘴。”李凤鸣在床帏间并不羞涩拘束,还乐于“探索”,但这不表示她喜欢当众畅所欲言。

荼芜半点不怕她,还嘿嘿怪笑起来:“雍京城谁不知道?从前的淮王殿下,那可是雪山顶上清清白白一朵孤冷名花。如今落到您手里,竟被辣手摧残。啧啧,这真是……”

“反了你?信不信我叫辛茴将你挂树上风干?!”

李凤鸣绷着红得快滴血的脸,随手团了张纸,用力砸向荼芜的头。

“只是在说上药的事!我并没有辣手,也不曾摧残,他依旧清清白白!”

每次上药,她明明只让萧明彻除去衣衫,而且也是他自己主动趴好的,哪有“扒光了按在床上”?!

见了活鬼的“辣手摧残”,她真是枉担虚名。

李凤鸣好气又好笑地瞪向萧明彻,压着嗓子咕哝:“他就是个喜欢接话的人来疯,你以后当着他面说话记得过脑。”

语毕,她重重一哼,敲着桌子看向战开阳,打算话归正题,认真问问恒王府那边的近日动向。

但萧明彻被她方才某句疑似撇清关系的话怄到,暂时还不想回归正题。

他缓缓转头,面无表情看向角落,对乐不可支的荼芜做出解释。“别胡说,你家凤鸣殿下从不曾辣手摧花。但是……”

说着,他眼神幽幽看向李凤鸣扶腰的手,小声冷哼,

“我哪里还清白了?光昨夜就不知被弄脏多少回。”

话音未落,李凤鸣还没怎么着呢,长桌两旁好几个红脸木鸡已狼狈捂住了鼻子。

萧明彻声音很小,也不是在座各位故意竖起耳朵,实在是议事厅内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战开阳绝望闭眼,捂着鼻子闷闷嚎出众人心声:“二位殿下,放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的小伙一条生路吧。”

荼芜先前不是才说了么?

这一个个血气方刚的,有些字眼听不得,会想入非非,根本控制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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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转眼到了元月初五, 趁着各部尚未开朝复印,齐帝在宫中养和殿设了宫宴。

冬日清闲,宫宴就不止是简单吃一顿饭, 众人大早上就陆续进了宫。

除皇嗣及其眷属外, 皇族宗亲与外戚之家也被允列席,几位深得齐帝倚重的大臣也奉圣谕携家眷前来, 连在滴翠山行宫的太皇太后也被迎回宫参与。

太皇太后自去年冬那场大病后, 日渐苍老虚弱,犯糊涂的时候更多了,眼神也愈发不好。面对这堆人, 若无华嬷嬷在旁提醒,她已很难一眼认出谁是谁。

加之老太太本也喜静, 受了众人拜礼后, 便牵着李凤鸣进暖阁躲清闲。

老太太对李凤鸣不差, 李凤鸣不忍拂逆, 便先顺着。

太皇太后精神头并不好,进暖阁后也没太多话,一径让李凤鸣喝茶用点心, 自己则歪在坐榻上眯着眼。

若不是她冷不丁会冒出一两句话, 旁人都以为她在打盹。

半盏茶的功夫后, 李凤鸣温声笑着逗她:“太奶奶, 说了这半晌, 您真知道我是谁吗?”

太皇太后眯着眼,小孩儿似地咕哝:“当然知道, 我记性好得很。你这个小凤鸣不讲信用,还欠我一个大胖小子呢。”

李凤鸣凭空噎了噎,眼珠子骨碌碌转两圈, 笑意转为狡黠。

“您方才可瞧清了您的重孙儿?那就是我还您的大胖小子,没欠。”

她说的重孙儿当然是指萧明彻,可太皇太后又不是只有这一个重孙儿。

老太太捂着脑袋想半天,摇头嘀咕:“不对,还欠着。明宣瘦了许多,瞧着竟印堂发黑……”

这是又糊涂了,仿佛将太子萧明宣记成了李凤鸣的丈夫。

李凤鸣听得眉心猛跳,顾不得礼数,抓了块糕点就堵住老人家的嘴。“太奶奶,来,这个芙蓉糕好吃的。”

旁边心惊胆战的华嬷嬷白着脸,冲李凤鸣扯出一丝感激的笑。

这毕竟是在宫里,侍女们可不像行宫那些是受华嬷嬷管束的。

老太太突然犯糊涂,错将太子记成李凤鸣的丈夫,这事本来问题不大。

可太子毕竟是国之储君,哪怕贵为太皇太后,张口就说他“印堂发黑”的晦气话,这问题就不小。

眼见离正午开席还有一个时辰,华嬷嬷怕太皇太后会多说多错,赶忙与李凤鸣合力将老人家哄睡。

*****

老太太睡着后,李凤鸣裹紧身上披风,在宫女的带领下前往养和殿的赏花台。

赏花台占地开阔,既有花,也有林,品种还丰富。经过少府御用花匠巧思归整,四时皆能移步换景。

此季恰逢冬春交接,两季繁花共存,有盛有衰,错落交织,别有一番情致。

李凤鸣是女子,自是被带到皇后跟前。

皇后得知太皇太后在暖阁小憩,有华嬷嬷及一众宫女在近前侍候,便放下心来。

她捂着暖手炉,和蔼笑言:“你们这些小辈就别在亭中枯坐了。花林里藏了九个响春铃,快寻去吧。”

元月里寻响春铃,这是齐国的风俗。

既讨个“铃响迎春”的好彩头,也是家宴时供小辈们玩闹的好消遣。

如今太子与恒王几乎已到一山难容二虎的地步,按照以往惯例,太子妃与恒王妃必会互别苗头。

可今日很古怪,太子妃起身凑近皇后,小声说了什么。

皇后稍愣片刻,赶忙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叫她坐下。

恒王妃大约怕太子妃留在皇后跟前暗讨了什么好,便也道:“母后见谅。儿臣近来颇不耐寒,今日风凉,便也厚着脸皮留在您跟前,不去凑那热闹了。”

太子妃和恒王妃不参与,李凤鸣这淮王妃往常又只与闻音走得近些,如此一来,平成公主自就成了贵女们簇拥的核心。

平成公主是齐帝的女儿,只比太子小一岁半,在皇子皇女们中间排行第二。

她是婕妤所出,齐国的公主又无议政权,成婚后无事可忙,明面上很少出公主府。

李凤鸣没与她正经打过交道,不知深浅,便不想贸然与她凑太近。

正当李凤鸣犹豫该不该随大流时,皇后笑道:“咱们二公主帮手多,淮王妃从前又没寻过响春铃,闻音,你多陪着些。”

闻音乖巧笑应后,紧紧挽住李凤鸣的手出来,小声说:“咱们去人少的那边,我与你说个事。”

*****

早前萧明彻去南境轮值都司,李凤鸣独自搬到行宫躲了半年。

期间闻音随母亲去探望太皇太后几次,都因各种缘故没能与李凤鸣单独说话。

但她俩的交情颇有君子之风,虽大半年没亲近相处,再见面也并不生疏。

绕到花林旁侧的幽僻小径,确定四下无人,闻音才贴着李凤鸣的耳畔,压着嗓子神秘兮兮。

“你道太子妃为何不出来?”

“我没想明白,”李凤鸣摇头,笑乜她,“你听到什么风声?”

“前些日子听我表姐说,太子妃小产了。方才太子妃对皇后耳语,大约就是说这个。”

闻音的表姐就是恒王妃。

恒王妃这些年对外最重要的事,就是盯着东宫女眷,尤其是太子妃。

小产对于女子来说毕竟是不幸的伤心事,李凤鸣同情地沉默了片刻。

走着走着,她脑中闪过一点古怪迷思:“以太子妃的尊荣,小产后理当请御医前往东宫帮助调养。怎么外间一点风声都没有?看皇后方才的模样,好像事先也不知情。”

大约是年轻辈的男子们也来寻响春铃,闹腾的动静不小,花林深处传来隐约笑语。

为了方便说悄悄话,两人便就地驻足,挨在一起警惕望着周围。

“还有,你表姐为何突然与你说这个?”李凤鸣愈发想不通。

按齐国风俗,闻音算大龄。但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恒王妃又不是市井妇人,怎会无缘无故与她嚼起太子妃小产的舌根?

“早前太子试探过我父亲好几次,像是有意纳我进东宫。不过后来他遇刺,就没再提了。”闻音满脸苦闷,以唇抵住她耳畔,声音比先前更小。

“前些日子我表姐收到风,就随口问了我两句。表姐说太子怕是想换我去坐那太子妃的位置,就这么顺嘴说到太子妃小产的。”

如今太子膝下已有几位稚龄儿女,但都是庶出。

按齐国皇律,只有太子妃所出的儿子才有资格被封“皇太孙”。

太子妃已二十五六,成婚多年却一直无所出。

眼下好不容易有孕却又不知为何小产,而太子紧跟着就试探闻家有无与东宫联姻的意向,恒王妃怀疑太子妃这小产后身子有大损。

齐国贵人们在婚姻上门第之见极深,太子妃这位置不是谁都能坐。

考量德言容功、才能品行都是次要,最重要是其家门出身。

目前两位太子侧妃以及太子昭训都出自“良进贵”之家,比不得闻家这种世代清贵的真名门。

闻音低着头,烦躁地踢着脚下碎石。

“早些年他迎娶太子妃时我还小,本与我无关。后来皇后曾半开玩笑与我母亲提过,想让我成年后进东宫为侧妃。我家里不愿意。”

谁都清楚,太子这是想通过联姻将闻家真正收为己用。

但闻家的名声地位摆着,就算有意与皇室联姻,也没有必要委屈自家姑娘做小。

“好在他对我的长相并不十分满意。再加上我表姐已是恒王妃,皇后和太子大约也有所顾忌,这话没说实,笑笑也就过了。”

“那他现下是什么意思?太子妃小产伤身,他就又重新盯上你?”李凤鸣拳头都硬了。

她既为闻音不平,也为太子妃不值。“一国储君就这德行?啧,不干人事。”

闻音缓缓摇头:“他早前并未与我父亲说太明,方才我说的那些也只是表姐私下随口猜测,做不得准。”

这是个有分寸的姑娘,不愿给家里惹麻烦,至今没将那捕风捉影的揣测告诉过父母兄长。

但她实在不愿自己的婚事与东宫有牵扯,生怕恒王妃的猜测最后成真,独自忐忑许久,今日在李凤鸣面前才敢畅所欲言。

李凤鸣想了想,安抚地捏了捏闻音的脸蛋。“别担心。以你闻家的地位与名声,太子总不至于‘强买强卖’。”

*****

毕竟是皇后让她们出来寻响春铃的,一直躲在暗处说小话也不合适。

诉完苦后,闻音带着李凤鸣往前走,沿途左顾右盼。“通常响春铃都会装在锦囊里,挂在不显眼的地方。”

“风一吹铃铛不会响吗?循着铃声找不就完了?”李凤鸣虽也跟着左顾右盼,却心不在焉。

闻音笑道:“不是圆铃铛,是房檐下挂的风铃。装进锦囊时并无铃心,拿回去后,自家挑选合意的美石做铃心,再由家中主事人亲自装上挂起来。”

“你们齐国人,花样还挺多……诶?那里是不是?!”李凤鸣仰头指着高处树梢,眯着眼仔细打量。

“像是。但皇后说有九个响春铃,不表示只有九个锦囊,”闻音想了想,“咱们别管这个,去前头再找找吧?这太高了,我不会爬树。”

李凤鸣玩心大起,开始挽袖子:“我会啊!”

“别啊!你好歹是淮王妃,若被人瞧见你爬树,那多不好,”闻音拽住她,“而且,有些锦囊里会装奇怪的东西,就怕白辛苦一趟还惹笑。”

似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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